慢,格外轻柔。刀尖接触工件的声音都变得不同——不再是清脆的“嘶嘶”声,而是低沉的“沙沙”声,像春蚕在深夜食叶。
老李没有离开操作台。他就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屏幕,耳朵听着机床,像一尊雕塑。小张要替他,他摆摆手:“这根必须我盯。你们去休息,四个小时后换班。”
没有人去休息。小陈回到工作室,继续跑仿真模型;小张去准备第十五根的毛坯;生产科长联系省城的司机,安排明天取轴承的事宜;谢继远在车间里踱步,检查其他工序的准备情况。
窗外,天渐渐亮了。武陵山的晨雾从谷底升起,乳白色的,缓慢地漫过厂区。车间的窗户上凝了一层水汽,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上午八点,换班的工人来了。白班的人看到夜班同事通红的眼睛、油污的工装、但依然挺直的脊梁,没有人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岗位。这是一种无需言语的交接——任务在继续,责任在传递。
上午十点,谢继远接到武汉的电话。是长江液压件厂的孙厂长。
“谢厂长,进度怎么样?”孙厂长的声音透过电话线,有些失真,“我这边外商催得紧,能不能提前几天?二十三天,行不行?”
二十三天,意味着又要压缩两天的缓冲期。
谢继远握着话筒,手心在出汗。他看着车间里那台缓慢运转的机床,看着老李纹丝不动的背影,看着小陈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然后他说:“我们尽力。”
没有保证,只有“尽力”。这是他能给出的最诚实的承诺。
挂掉电话,他走到老李身边。老李没回头,但知道是他。
“武汉催了。”谢继远轻声说。
“知道。”老李的眼睛依然盯着屏幕,“这根干完,我算过了。从现在到交货,如果一切顺利,刚好够。但不能再出任何问题——轴承不能坏,刀不能崩,材料不能有缺陷,人不能倒。”
他说得很平静,但每个“不能”都像一块石头,垒成了一座山。
谢继远在他身边坐下,递过那杯已经凉透的浓茶。“老王,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实在来不及,你那一套手工修配的绝活,能不能赶上?”
老李终于转过头,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有疲惫,但更多是一种近乎固执的光芒:“能。但那是最后的路。用老C6160,我带着徒弟手工车,一天最多一根,精度靠手感保证,废品率……可能到一半。”
一半的废品率,意味着最后可能需要加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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