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订单像一块烧红的铁,扔进了武陵山十一月的冷水里,呲啦一声,冒起呛人的蒸汽。
电报是下午三点到的。谢继远还在武昌跑最后一家客户,厂里的陈德海收到电报,手指抖得几乎捏不住那张薄薄的纸。二十根超长丝杠,二十五天交货,精度要求螺距累计误差0.005毫米/米——这意味着每根两米长的丝杠,从头到尾的螺距偏差不能超过一根头发丝的十分之一。
更要命的是,厂里那台能加工这种精度的改造车床,只有一台。
“把老李叫来!”陈德海冲出办公室,对着走廊吼,“还有技术科、生产科、质检科,全部到三号车间开会!”
十五分钟后,三号车间那台CK6140数控车床前,围满了人。车工老李蹲在机床边,手指摩挲着那根作为样品的丝杠,眉头锁成一个死结。技术科长老周拿着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按。生产科长在翻设备台账,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台床子,”老李终于开口,“加工一根,从装夹、粗车、精车、检测,最少八小时。二十根,一百六十小时。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机,也要七天。但——”他顿了顿,“这是理想情况。实际干起来,刀具磨损要换刀,要重新对刀;丝杠长,加工中会发热变形,要停下来冷却;还有检测时间……一根能干到十小时就不错了。”
“那就三班倒。”陈德海说,“人歇机不歇。”
“三班倒,得有会操作的人。”老李抬起头,“这台床子,全厂除了我,就只有两个徒弟摸过。小张还行,能独立操作;小王才学了三个月,只能干粗车。”
“从其他车间抽人,现学。”
“现学?”老李苦笑,“陈厂长,这不是普通车床。这是数控,要编程,要懂坐标系,要会看报警信息。没三个月,连门都摸不着。”
人群沉默了。只有车间远处的老式皮带车床还在“哐当哐当”地响,那种节奏缓慢而固执,像在提醒他们:你们要干的活,和这个时代,已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技术科长老周推了推眼镜:“还有一个问题:材料。丝杠要用40Cr合金钢,厂里库存只够五根。剩下的十五根,得去省城调货。调货周期,最少一周。”
“那就分两批。”生产科长说,“先用库存的五根料开工,同时派人去省城催料。”
“第一批五根什么时候能好?”
老李在心里算:“今天下午准备工装刀具,明天一早开工。顺利的话,第一批五根,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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