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阶之上,九龙御座里的那道身影在那一声怒吼之后,已经静坐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
天道有常,人力有穷。
朱由检当真是深切感受到了此言之重!
自登基以来,他诛晋商,平叛乱,杀贪官,抄藩王,甚至连那被誉为“天下文枢”的山东孔府和富甲天下的江南士绅,他都毫不留情地动了刀子。
他以为,剜去附着于大明躯体上的痈疽毒疮,便可令这衰朽的巨人肌体复苏,重新站起。
可他错了。
剑可断颈,不可断念;法可诛身,不可诛心。
他能砍下人的头颅,却砍不断那根植于读书人骨髓里,历经千年翰墨浸润而成的所谓士人风骨。
那是看似高洁,实则早已腐朽的坚持。
千年翰墨,铸就风骨,亦铸就沉疴。
其风也软,其骨也脆!
这种软弱这种妥协这种自以为是的谋国之策,比任何贪官污吏都更令他感到发自肺腑的无力与头疼……乃至厌恶!
御座上的皇帝,终于动了。
他平静起身,那身绣着金龙的玄色常服,于这大殿里,竟仿佛能吞吐光华,将一切浮光掠影尽数吸纳。
朱由检一步一步,走下了九层金阶。
龙靴叩击着光洁如镜的金砖,发出轻响。
那声音似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声声如警世之钟,又声声如催命之槌,直敲入百官心底最幽微之处。
朱由检径直走到了跪在最前方的钱士桢和李长庚面前。
满朝文武都懵了。
主战派武将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难道陛下……真的要被这亡国之音说动了?
而以钱、李为首的议和派,则是面露抑制不住的喜色,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一丝以忠言扭转乾坤的曙光。
朱由检停下脚步,俯视着面前两位老臣。
他的目光里,没有众人预想的雷霆之怒,甚至……带着一丝温和。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钱士桢那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钱爱卿,李爱卿。”
皇帝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语调,平静得宛如深秋的湖面,不起一丝涟漪。
“你们的话,朕听进去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味他们刚才的话。
“句句是血,字字含泪,皆是为了我大明江山,为了天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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