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也略觉惊讶,目光在此人脸上停留片刻:“说!”
“是。”赵远直起身,目光坦然道:“督公今日明察秋毫,以雷霆手段涤荡皇隆号污浊,卑职看在眼中,既是凛然,亦感欣慰。”
他顿了顿,声音转为沉重:“然督公今日所查之种种弊情,不过是冰山一角,腐木之表!非始于今日,更非仅系于堂前这几十位惶恐同仁!卑职自天德三十年,蒙恩进入这皇隆号当差,从一库房洒扫杂役做起,至今已有六十六载春秋!
六十六年间,卑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皇隆号外表光鲜,内里早已是蠹虫滋生、硕鼠成群,贪墨公行、积弊如山,几成痼疾!虚报冒领乃是常事,以次充好视若等闲,盗卖宫物胆大包天!历任总管、主事,或与之同流合污,中饱私囊;或明哲保身,视而不见;偶有一二欲振作者,亦往往碰得头破血流,或黯然离去,或同化其中。”
这番话让堂下那些管事们神色各异,有的羞愧低头,有的越发惊恐,更多的则是惊恐之余面露愤恨。
赵远对同僚反应浑然不觉,他郑而重之重地伸手从怀中取出几本颜色暗黄,边角磨损严重的线装册子,双手高高捧起:
“卑职人微言轻,无力挽此倾颓之势,然六十余载,每当目睹内帑宝货被如此蛀蚀,心中终难安宁。故自卑职升任协理主事,稍有职权之日起,便暗中留了一份心,凡经我眼、过我手的物资出入,钱款往来,无论账册如何记载,无论涉及何人,卑职皆另录一份真实详情于此。”
他抬起头,眼中含着一丝异样:“此乃卑职私录之账,六十三年,未曾一日间断,藏于寒舍灶洞夹壁之内,惟恐有失,今日,得见督公霹雳手段,肃贪决心,卑职愿冒死献上此账!督公可将之与皇隆号历年主账一一对照核验。其中虚实真假,暗账明账,种种巧取豪夺、瞒天过海之术,定无所遁形,水落石出!”
沈八达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本陈旧厚重的私账上,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丝毫喜怒。
他微微颔首,侍立在旁的一名小太监当即快趋上前,从赵远手中接过那几本账册,小心翼翼地捧回,放在沈八达面前的紫檀大案上。
沈八达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看。
账册纸张泛黄脆化,但保存尚好。里面是工整的小楷,密密麻麻,记录详尽,时间、品名、数量、经手人、对接商号、当时市价参考、实际成交价、差额估算——甚至一些物品的品质特征、入库时的状态,都有简略备注。
他快速翻阅,目光很快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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