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塌坊胡同深处,有座前朝侍郎的旧宅,两扇黑漆兽环门终日紧闭,只门前两尊石狮子,在秋风中默然对望着街巷的萧条。
偶有几个碧眼高鼻的西洋仆从出来采买些米粮薪炭,亦是行色匆匆,旋即便又关门闭户,似要将这一院子的寂静与墙外的红尘俗世隔绝开来。
此间宅院,便是英吉利国东印度公司特使,埃德蒙·考特尼爵士的暂居之所。
正堂之中,光线有些晦暗,斜斜地从雕花窗格里透进来,照着满地的尘埃浮动。
考特尼爵士正临窗而坐,手中拈着一块极细软的鹿皮,一遍遍地,极慢地擦拭着身前长案上的一柄连鞘佩剑。
那剑的形制,护手如篮,剑身狭长,是英吉利王家舟师的规制。
三十载风涛,这柄剑曾随他在加莱外海的怒涛中,亲见过那号称“无敌”的西班牙大舰队是如何樯橹灰飞烟灭。
如今,这饱经风霜的老伙计却随他一道,被闲置在此深宅,一晃,已是半月有余。
他的副手,一个名作菲利普的年轻人,却远没有这份闲看庭前花开落的静气。
此子出身名学府,怀着要在东方建功立业的雄心而来,此刻却恰如一只被困在笼中的焦躁的猿猴在堂中来回踱步,终是按捺不住,走到考特尼身侧,口中不免便带了些怨怼之意。
“爵爷,咱们就这般干耗着,也不行啊!自从咱们到了这金陵城,那份礼单递上去便如石沉大海,连个回音也没有。想那荷兰人与葡萄牙人的使节,怕是早已成了紫禁城里的常客,将那东方的金银与香料算计了无数遍了!咱们那四艘船……嗨,虽说是尽心改装过的,可在见惯了奇珍异宝的东方君王眼里,恐怕……恐怕真就是个笑话罢了!”
考特尼闻言,手上未停,眼皮也未曾抬一下,只将那佩剑举起,迎着窗棂间漏进的一缕微光,眯眼细看。
他像是在对着那柄老伙计说话,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缓缓说道:“菲利普,我的孩子,你见过狮子是如何捕猎的么?在它纵身扑向羚羊之前,最擅长的,便是静默与等待。你当那位年轻的皇帝,当真将咱们遗忘了么?”
他将佩剑复又置于案上,用鹿皮轻轻揩去一星浮尘,才又说道:“你错了。他非但没有忘记,反倒是在时时刻刻地看着咱们。他在看,我们能在这份冷遇之下,沉得住多久的气。他见过了太多急不可耐的商贾,也见过了太多摇尾乞怜的使臣。
那狡诈如狼的荷兰人只想从他餐盘里抢食,那日薄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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