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着照明。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向达,一位三十出头、面容清瘦、目光却异常坚定的中国学者,正伏在一张宽大的橡木桌前,小心翼翼地翻阅着一卷褪色严重的敦煌写本。他戴着白手套,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些脆弱的千年遗珍。
他是北平图书馆(今中国国家图书馆)派出的交换馆员,实际肩负着更为艰巨的使命:尽可能多地抄录、研究流散在英、法、德等国的敦煌文献,为劫后余生的中国学术界抢救回一些原始资料。
他面前的这卷《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唐代写本,笔力遒劲,墨色如漆,纸张虽然泛黄,却保存得相对完好。但向达知道,这卷经,以及这间阅览室里成千上万类似的卷子,本应躺在祖国西北的敦煌石室里。它们是被斯坦因、伯希和等人以“研究”为名,用近乎掠夺的方式运到这里的。
每触摸一次这些冰凉而珍贵的纸页,向达心中就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古人书法艺术和佛学智慧的赞叹,有对文献得以保存的庆幸,但更多的是锥心刺骨的痛惜与屈辱。这些中华文明的瑰宝,如今却要中国学者远渡重洋,在别人的图书馆里,受着种种限制(如不准拍照、抄录时间严格、部分精品不轻易示人),才能看到自己祖先的遗产。
他用蝇头小楷,在特制的薄纸上,一丝不苟地摹写着经文,同时记录下卷子的编号、尺寸、纸张特征、题记、乃至每一个朱笔批点和印章。这不仅是抄录内容,更是为这些流散的“游子”建立一份尽可能详细的“身份档案”。他知道,国内如陈寅恪、陈垣等先生,正望眼欲穿地等待这些抄本和记录,以推进被中断的敦煌学研究。
手指冻得有些僵硬,他呵了口气,继续工作。旁边的座位上,还有几位来自日本或欧洲的学者,也在埋头研究。有时,他会听到他们用外语讨论着某些写本的内容,语气中充满学术发现的兴奋,却很少提及这些文献来自何处、如何而来。那种将东方文明遗产视为“世界学术公器”而淡化其掠夺原罪的姿态,让向达感到一种无声的压抑。
休息时,他走到窗前,望着巴黎灰蒙蒙的天空和湿漉漉的街道。他想起了西北的戈壁、敦煌的狂风、以及那些空空如也的石室。他想起了出发前,馆长袁同礼先生的嘱托:“此次西行,不为镀金,不为虚名。乃是为我中华文明,索回一部分被夺走的记忆。片纸只字,皆关国魂,务必尽心。”
他摸了摸内衣口袋里一张小小的、已经磨损的照片,那是他与妻子和幼子的合影。为了这项清苦而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