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凰的手指在《前朝水利考》粗糙的封面上停顿了一瞬,随即自然地将其从高处取下,转身时脸上已是一副恰到好处的恭谨与茫然。
门口立着一位面生的宫女,穿着东宫低阶女史的淡青色衣裙,眉眼低垂,姿态恭顺,可那双接过书卷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腹却无半点劳作薄茧。她的视线快速掠过沈千凰的桌面和身后的书架,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有劳沈典簿。”宫女的声音依旧又轻又细,捧着书,屈膝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廊下渐行渐远。
沈千凰站在原地未动,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廊外只剩下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太子妃突然要这本与当前朝局毫无干系的旧书?是临时起意,还是有人借太子妃之名?
她缓步走回长案后,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就着窗外最后一点天光,摊开手掌。袖中那张印有奇特羽毛火焰纹的薄宣还在。指尖的冰凉感已被另一种沉静取代。对方既已出招,无论来者是试探还是警告,她都不能再被动等待。
“阿四。”她对着门外空旷的庭院,声音不高不低地唤了一声。
几息之后,那微佝偻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手上还沾着些泥污。“典簿有何吩咐?”
“我记得藏书楼东北角那些存放地方志的木架,有些受潮虫蛀的痕迹。明日你找两个人,将那些书卷搬至廊下通风处晾晒一日,仔细检查有无损毁,列个单子给我。”沈千凰语气平淡地吩咐着再寻常不过的馆务,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摊开的空白公文纸上,看似无意识地划过几个字。
阿四垂手听着,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视线在沈千凰指尖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木然:“是,小人记下了。明日一早就办。”
沈千凰划下的,是四个字:“亥时,老地方。”
这是父亲早年埋下的、连雷叔也未必尽知的暗线之一。澄心院并非铁板一块,但总有缝隙可透光。阿四是否可靠,今夜便知。
夜色如墨般浸染开来。沈千凰在值房内点起一盏孤灯,继续翻阅那些看似枯燥的文书,心思却已如静水下的暗流。袖中的印记纹样、周勉案卷的缺失、赵奉恭敬后的阴影、太子遇刺的迷雾、以及方才那宫女眼底一闪而过的审视……无数碎片在脑中盘旋。
亥时将近,她吹熄灯火,裹了一件深色的斗篷,悄然融入夜色。并未从正门离开,而是绕到藏书楼后侧,那里有一段年久失修、几乎被藤蔓掩盖的矮墙,可通往后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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