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将那些目光隔绝在外。她先不急着动手,而是站在略显凌乱的架子前,静静打量。去岁全年的礼单记录……她回忆着昨日翻阅时的印象,大致确定了几个可能存放的区域。然后,她挽起袖子,从最边角、灰尘最厚的一摞开始清理。
过程枯燥,且需极度耐心。卷宗堆放并无严格次序,常有混淆。礼单记录也五花八门,有正式的烫金拜帖附礼单,有简单的名刺附礼单,也有仓促间手书的便条。字迹有工整有潦草,纸张有新有旧,更有不少因受潮、虫蛀而字迹模糊、甚至残缺不全。
沈千凰心无旁骛,一份份取出,轻轻拂去灰尘,就着窗棂透入的天光仔细辨认。她先按收礼时间(年节前后)大致分类,再按送礼府邸的品级、与东宫的亲疏关系(如郡王、公主、勋贵、重臣等)细分,遇到难以辨认的字迹或破损处,便以白纸衬底,反复斟酌,或先以炭笔轻轻描出轮廓推测。价值估算更是难题,许多礼品并非金银,而是古玩、字画、珍稀药材、海外奇珍等,价值难以精确衡量。她只能依据记忆中有限的常识,参照类似物品在同期其他记载中的大概价值,谨慎标注“约值”、“疑似”、“待考”。
时间在沙沙的翻页声与偶尔的轻咳中悄然流逝。侧厢内光线渐暗,她起身点亮油灯,继续伏案。饿了便啃一口自带的、已冷硬的干粮,渴了喝一口凉茶。外界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她的世界只剩下眼前泛黄的纸页,模糊的墨迹,以及其中蕴含的、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与利益勾连。
透过这些冰冷的礼单,她看到了许多。哪位郡王年礼厚重,回礼却轻,是谨慎还是疏远?哪位大臣年礼寻常,却在太子寿辰时另有厚赠,是投机还是别有深意?公主府的礼单透着内廷的精致与低调的奢华;某些看似清流的文官,年礼中却夹杂着价值不菲的孤本古籍;而一些边镇将领的节礼,则带着粗犷的塞外风情与实用的军资特色……
她像最耐心的考古者,清理着时光掩埋的沙砾,试图拼凑出一幅幅模糊的、关于权力、人情与利益的浮世绘。这不是她分内必须解读的,但了解这些,对她理解东宫所处的环境、乃至整个朝堂的暗流,至关重要。
午后的阳光斜斜射入,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窗格的光斑。沈千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正准备将又一份核对完毕的礼单归入“已誊录”那一叠,指尖忽然触到一份礼单的背面,手感略有不同。
她翻过来。这是一份来自“安国公府”的年节礼单,格式寻常,礼品也无甚出奇,无非是些绸缎、药材、土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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