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岭南,暑气初蒸。
广东花县,夏收的序曲已经奏响。往年此时,学堂放假,工坊停工,连镇上最惫懒的闲汉都会挽起裤脚下田;夏收关乎一年口粮,谁也马虎不得。
洪秀全站在学堂门前,望着空荡荡的檐廊,心中一片惘然。
第四次了。
这是第四次从广州府试铩羽而归。三十岁的年纪,四度落榜,连个秀才功名都挣不到。他攥紧了手中那卷翻烂的《四书章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天地之大,竟无我洪秀全立锥之地么?”
他喃喃自语,转身踱回空寂的课室。阳光透过木窗,在布满灰尘的讲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那里原本供着孔圣牌位,如今已被他撤下,换上了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墨笔歪歪斜斜写着两个字:上帝。
这个念头的萌芽,始于六年前一场怪梦。
梦中天门洞开,金光万道。他见着了金冠龙袍的“皇上帝”,见了雍容华贵的“天妈”,还见着了被唤作“天兄”的耶稣。皇上帝赐他印玺宝剑,命他下凡“斩妖留正,作主救人”。醒来后大汗淋漓,枕畔犹闻金戈铁马之声。
那时他只当是癔症。
直到月前,远房亲戚李敬芳送来一本《劝世良言》:那是个薄薄的小册子,广东传教士梁发所著,将《圣经》教义揉碎了用俚语重述。洪秀全原本不屑,前日闲极无聊翻看,却如遭雷击。
书中所述,竟与六年前梦境丝丝入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猛地起身,在空荡的课室里来回疾走。那些困扰多年的幻象突然有了名目:所谓“妖魔”,便是世间一切伪神邪祟;所谓“**”,便是奉天命拯救苍生之人。
而他洪秀全,就是那个人。
“既然朝廷不取我为士,”他对着空荡荡的课堂,声音在梁柱间回荡,“那我便自己开科,取天下士!”
门外传来脚步声。
“秀全兄又在自言自语了?”进来的是同乡冯云山,瘦高个子,眼神精明。身后跟着族弟洪仁玕,年纪最轻,却最爱蹙眉深思。
三人围坐在褪色的八仙桌旁。桌上摊着那本《劝世良言》,页边已被洪秀全批注得密密麻麻。
“依我看,这西洋教义颇多可取。”洪秀全指着其中一段,“书中说‘天下万国,独一真神’,这与先秦‘上帝’之说暗合。所谓玉皇、如来、孔子,不过妖魔所化,惑乱人心罢了。”
冯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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