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
这份对比,并不让她感到愤怒,也不让她感到悲伤。它带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哲学性的……荒谬感。命运的荒谬,出生的荒谬,以及“血缘”在冷酷现实面前,那种苍白无力的荒谬。
科学数据是冰冷的,它只陈述“是什么”。
但“是什么”的背后,是“如何成为这样”的灼热真相。
那份灼热,不在报告里,但在她脑中,与眼前这些冰冷的数字和图表,无声地、激烈地对峙着。
她仿佛能“看到”,当这份报告的检测样本——那瓶来自张艳红唾液的水——在瑞士实验室的高通量测序仪上,被分解、读取、转化成亿万条ATCG序列时,那些序列所编码的,不仅仅是生物学信息。它们还编码着:
北方小城1984年雨季的潮湿与阴冷。
产房里王桂芝绝望的眼泪和细弱的婴儿哭声。
低矮平房里张铁柱痛苦的**和张王氏刻薄的咒骂。
“家庭会议”上那句被生存压力逼出的、带着血泪的“送”字。
门上刺眼的“超生户”粉笔字和一千元罚款的灭顶之灾。
以及,那个被送走后的人生轨迹,与被留下、顶替了生日、在贫瘠和索取中长大的另一个女孩,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偶然与必然的、漫长而沉重的岁月。
这些,是报告不会提及的“灼热真相”。是赋予了“> 99.99%”这个冰冷概率以具体重量、具体痛感、具体人生轨迹的血肉与温度。
韩丽梅的目光,终于从结论那一行移开,缓缓上移,落在了报告中间部分,那些展示STR分型结果的复杂表格上。表格里,是一串串数字,代表在特定基因座上检测到的等位基因片段大小。她的目光,无意识地,停留在其中一个基因座的数据上。
基因座:D3S1358
样本A(韩丽梅):15, 18
样本B(张艳红):15, 18
完全一致。
这个叫做D3S1358的基因座,位于人类第三号染色体短臂上。它本身不编码任何有明确功能的蛋白质,只是一个高度可变的、被称为“短串联重复序列”的DNA区域。在法医学和亲子鉴定中,它的价值在于其高度的个体识别率。此时此刻,在这个基因座上,她和张艳红,拥有完全相同的两个等位基因:15和18。这意味着,她们从共同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一个“15”的片段;从共同的母亲那里,继承了一个“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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