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七,王干炬起了个大早。他特意换上了一身半旧的官服——既然是去讨债,那就不能太光鲜。王福备好了一驾马车,主仆二人顶着尚未散尽的夜色,穿过尚在沉睡的秦淮河畔,向北过内桥,踏入上元县界,直往应天府衙而去。
大乾一朝,与前唐不同,虽沿袭了前唐一京两县的制度,却将前唐京师的东西划线改成了南北划线。素有南富北贵之说。王干炬的江宁县管辖南京城南,秦淮风月,市井繁华,而马车一过内桥,踏入上元县界,景象便陡然不同。
高墙深院接连而起,往来多是规整的官轿与皂隶,连空气都肃静了几分,皇帝的行宫、南京的六部、国子监、五军都督府,还有应天府衙,都在上元县摆着,在上元县,王干炬一个六品知县实在不算什么。就像后世所说,不要在北京比官大,随便扔一砖头,都能砸到仨处长。这话放大乾的上元县,也大差不差。
应天府衙位于上元县的洪武街北端,气象森严。黑漆大门上碗口大的铜钉在晨曦中泛着冷光,左右石狮踞守,门廊下已有几名青衣衙役在洒扫。王干炬递上名帖,言明求见治中丁敏大人,有紧急公务禀报。
门房是个四十来岁的瘦削汉子,接过名帖看了一眼“江宁县知县王干炬”几个字,脸上堆起的客套笑容便淡了几分。“王县尊稍候,容小的通传。”说罢转身进了仪门。
就一份名帖,连门敬都没有,要知道哪怕是上元县知县来此,也得给他奉上一份门敬,何况来人只是江宁县知县,这个县令忒不懂规矩,且等着吧。
王干炬这一等,便是两刻钟。
寒冬清晨的朔风吹过府衙前空旷的广场,卷起地上的残雪和尘沙,直往人脖颈里钻。王福想给老爷披上大氅,被王干炬摆手制止——既然是上门讨账卖惨,那就干脆把自己搞得惨一点好了。
终于,那门房出来了,脸上挂着无可挑剔却毫无温度的歉意:“对不住王县尊,让您久等了。丁大人一早便出衙了。”
王干炬心下一沉:“哦?丁大人去了何处?何时归来?”
“说是去巡视江堤了。”门房答得流利,“近来朝廷屡下严旨,要各府确保漕运畅通、堤防无虞。丁大人主管此事,自然要亲力亲为。这一去,怕是得沿着江岸走好几个县,归期……实在说不准。”
巡视江堤。好个光明正大、无可指摘的理由。
王干炬沉默片刻,又问:“那府衙之中,今日是哪位大人值守?本官或可先与值守的大人叙话。”
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