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上好的徽墨在宣纸上缓缓洇开,将宣府镇的巍峨城郭与连绵军帐尽数吞没于一片无垠的静寂之中。
唯有总兵府中辟出的天子行辕.那座孤悬于暗夜汪洋中的暖阁,如一枚暖玉,透出温润而明亮的光。
朱由检的指间,正轻轻捻着一枚象牙棋子,触手温凉,质感坚密。
然而,他的目光却早已不在这舆图之上,那双深邃的龙目仿佛穿透了尘世的迷障,越过了九重关隘与万里烽烟,落在了那千里之外的江南。
南昌,那片脂粉香与书卷气交织的温柔乡。
此刻,想必已是血色浸染了青衫。
这本就是他亲自布下的一局棋。
一局看似与北境的金戈铁马白骨黄沙毫不相干,实则却维系着整个帝国命脉的生死之局。
北境的鞑靼是虎狼,虽凶猛,却看得见,摸得着,尚可以调兵遣将,设险守隘。
而南边,那些藏匿于锦绣文章温文尔雅面孔之下的蠹虫,那些日夜吟咏着圣贤之道,却干着侵吞国帑鱼肉百姓勾当的清流名士,才是真正能从龙骨之内,将这艘承载着亿万生民的巨舟啃噬倾覆的白蚁。
朱由检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那枚象牙棋子便被轻轻按在了舆图上南昌府的那个小小的朱圈之上。
这一子落下,便是风雷之始。
算算时辰,他遣出的那把最锋利最无情的刀,也该到了回鞘的时候。
恰在此时,暖阁厚重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缕寒氛如蛇信般探入,吹得那烛火猛地向一侧摇曳。
王承恩飘了进来,他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捧着一只通体玄黑上了三道殷红火漆封印的密匣。
“陛下……”他疾行至御案前三步,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江西六百里加急!”
朱由检缓缓转过身来。
王承恩伺候这位少年天子已有经年,对其脾性早已揣摩得入骨三分。
狂喜或是暴怒,那都只是龙威之表象,尚有迹可循。
可自从登基之后,唯有眼前这般深不见底的平静,才真正意味着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海深处,正有一座足以倾覆天地焚灭万物的火山在缓缓积蓄着它那毁天灭地的能量。
朱由检伸出了手,动作缓慢而优雅。
王承恩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趋步上前,将密匣小心翼翼地呈上。
皇帝以指代刀,用自己修剪得干净整齐的指甲,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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