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呈上今日宴席的最后两样菜品,仍是一大一小两口砂锅,竟教吴掌柜首尾呼应上了。
揭开锅盖,酱香与鲜香立时随热气四溢飘散,五人尚未作何反应,呈菜的仆役先自咽口唾沫,今日尽顾着呈菜,早已馋得不行。
但见较小的砂锅里,五颗油亮的肉丸足有孩童的拳头大小,浸润在少许浓稠的酱汁里,酱汁仍咕噜噜冒着细小的气泡,蒸腾起袅袅热气,挟裹着醇厚的脂香、酱香直往鼻子里钻。
较大的砂锅里则盛装着清亮的羊汤,汤面上浮着大大小小的油珠,羊排与萝卜半沉半浮,少许青翠蒜苗点缀其间。浓郁的羊脂鲜香瞬间扑了满面,顿觉遍体生暖。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得见闻得着,却无福品尝。
好在,仆役的目光扫过席间,见各色菜肴所剩颇多,想必吃不完,而府里的剩菜一向不过夜,终究会落到他们这些下人的肚皮里。
王安石正欲举箸夹菜,忽见仆役又呈上一锅羊汤和一盆鲜翠菜蔬,他定睛细瞧,却辨认不出,奇道:“此为何物?”
仆役按吴掌柜的嘱咐作答:“此物唤作巢菜,原是豌豆苗最顶端的一小撮儿嫩叶,于羊汤中涮而食之,滋味甚美。蜀人最喜此种吃法。”
五人面面相觑,王安石看向韩缜:“玉汝兄见多食广,竟也不曾听闻?”
韩缜略一沉吟:“似有耳闻,但从未亲见……”
他虽是京中有名的饕客,对八方美食却也做不到如数家珍,何况大宋物产丰盛,有没见过的食材再正常不过。
羊汤并不稀奇,入冬后,东京城里的富贵人家几乎顿顿饮羊汤以御寒。
稀奇的是巢菜,冬日的餐桌上难得见到一抹翠色。
饮食之趣正在于尝新尝鲜。
王安石当即吩咐仆役将那锅净羊汤煮上,五人则将筷子伸向另一口砂里的四喜丸子,正好一人一颗——原定食客只四人,岂料韩缜不请自来,打了吴铭一个措手不及,只好多做一颗。
肉丸看似紧实,实则松软细嫩,筷子轻压,便即塌陷四裂,露出内里浅色的肉馅,除了肉糜,似还夹杂着别的食材。
夹起一块送入口中,肉丸软烂,一抿即化,融入肉馅里的酱汁随之释放,细细咀嚼,肉馅里原来还掺了少许笋丁、荸荠丁和香菇碎,诸般滋味在舌尖上交织,丰富却融洽。
与此同时,仆役已煮沸羊汤,将巢菜倒入锅中略微涮两下,连汤带菜分别盛于五只碗中,奉于主宾座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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