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绣完“石沟春早”的第一朵油菜花时,窗外的积雪正顺着屋檐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嗒嗒”响,像在给新绣的针脚打拍子。胡小满凑过来,指着花瓣边缘的淡绿线说:“这颜色像刚化冻的草芽,比纯金黄多了点活气。”
“巴黎的丝线混着咱的棉线绣的,”二丫拈起一根鹅黄丝线,“洋线亮,土线暖,掺在一起才像真的春天。”她忽然想起塞纳河岸边的柳树,枝条软得像绣线,便在油菜花旁添了枝柳丝,用巴黎带回的银灰线勾出绒毛,风一吹真像要飘起来。
周胜的媳妇临产前,把绣了一半的“油罐与浪花”托付给二丫。布上的油罐刚绣好轮廓,浪花只起了个头,针脚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她说要给孩子绣个念想,”周胜擦着油坊的机器,声音有点涩,“等孩子长大了,就知道娘绣过石沟村的油罐子漂在海里。”
二丫把这半幅绣品铺在最显眼的绷架上,每天绣几针。她给油罐加了道金线边,让浪花卷着些银亮的细沙——是从天津卫带回来的海沙,混在丝线里绣出来,摸上去糙糙的,像真的浪沫子。胡小满说要给孩子绣个虎头枕,枕头上的老虎嘴里叼着朵油菜花,“又凶又俊,像石沟村的娃”。
刘大爷的身体时好时坏,却总惦记着巴黎的枫叶。他把枫叶夹在线谱里,每天用指尖摸几遍,说要从叶脉里数出巴黎的路。二丫怕他闷,就把巴黎文化馆的图纸贴在他床头,图纸上的绣坊、油坊、线树都标着中文名字。“等开春暖和了,”老人摸着图纸上的线树,“咱就把新抽的枝桠绣上去,让它和巴黎的模型长得一样高。”
皮埃尔带着摄影机住进了村里,说是要拍“石沟村的四季”。他拍周胜给机器上油时的侧脸,油光映着晨光,像幅油画;拍二丫在产房外守着时,手里不停捻着线头的样子;拍胡小满抱着虎头枕,在雪地里给周胜媳妇送热汤的背影。“这些比电影里的明星真,”他对着镜头喃喃,“每个针脚里都有心跳。”
周胜的儿子出生那天,油坊的机器停了半天。孩子哭声响亮,像滤油机刚启动时的“嗡嗡”声。周胜抱着襁褓冲进绣坊,孩子的小被子上,二丫偷偷绣了个迷你油罐,罐口飘着根线,连着半朵没绣完的浪花。“就叫栓柱,”周胜红着眼圈笑,“把石沟村的日子牢牢拴在根上。”
开春后,刘大爷能拄着拐杖挪到线树下了。他让二丫把巴黎枫叶的叶脉拓在布上,绣成书签送给来看望他的游客。“这是巴黎的骨头,”老人指着书签,“咱的线是肉,裹在一起才叫念想。”有个法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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