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一座新落成的佛教寺院“永宁寺”内,香烟缭绕,梵呗阵阵。然而,在寺院深处一间僻静的译经堂里,气氛却与佛殿的肃穆迥异,更接近于一个高度专注和时有争论的学术工坊。
堂内光线明亮,书卷堆积如山。以西域高僧昙曜为首,聚集了包括印度、中亚来的梵僧,以及本土汉地博学僧人、儒士在内的数十人。他们正在从事一项艰巨而伟大的工程:系统翻译佛经。
此刻,争论的焦点集中在一部《大般涅槃经》的段落上。一位来自克什米尔的梵僧菩提流支,指着梵文贝叶经上的一个词“Tathāgata-garbha”,阐述其含义:“此词意指‘如来藏’,谓一切众生身中,本具如来智慧德相,犹如宝藏,只是被烦恼覆藏。”
一位精通汉文和佛理的汉地僧人道朗沉吟道:“‘如来藏’……若直译,可作‘如来之胎藏’或‘如来之含藏’。但此译法过于质直,且‘胎藏’在汉地语境中易与道家、阴阳家概念混淆,恐生误解。”
另一位儒士出身的助译刘献之提议:“或可借鉴《庄子》‘天府’、‘灵府’之意?然其道家气息过浓。”
“不如用‘性’?”一位年轻学者尝试道,“孟子言‘尽其心者,知其性也’。‘性’乃天生本具,与‘如来藏’众生本具之意似有相通。”
昙曜法师缓缓摇头:“‘性’字虽好,但在汉地经学中含义已十分复杂,有‘性命’、‘性情’、‘品性’等多重指涉。用以翻译此重要佛学概念,恐负担过重,且难以传达‘含藏如来一切功德’的‘宝藏’意象。”
争论持续良久,各抒己见,引经据典,比较梵汉语义微妙差别。
最终,道朗再次开口,他蘸墨在纸上写下两个字:“佛性”。
“诸位请看,”他解释道,“‘佛’,直指如来,明确无误。‘性’,取其‘不改’、‘本具’之义。二字相连,‘佛性’,即众生本具成佛之可能性、之根本依据。此译既准确传达了梵文原意——众生身中含藏如来功德种子,又契合汉地‘性乃天授’之观念,且‘佛’字当头,不易与他家混淆。至于‘宝藏’意象,可在注疏中阐明,或另用‘如来藏’作为别名。”
众人反复品味“佛性”二字,觉得它简洁、庄重,既有外来新概念的陌生感,又能嵌入汉语既有的语义网络,引发合理的联想和深化理解。
“善哉!”菩提流支合十赞道,“此译甚妙。既存原义,又开新境。汉文之妙,在于能以简驭繁,以旧词纳新意,而脉络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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