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父亲在坟前站了一天,最后也只是红了眼圈。
可现在,这个二十五岁的汉子,蜷在昏暗的船舱里,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长子走过去,蹲下。
“爹。”
王义正抬起头。船舱里唯一的光来自船头那盏气死风灯,光线从油布缝隙漏进来,照在他脸上——还很年轻,可皱纹已经爬上了眼角。雨水混着泪水,在那些初生的沟壑里蜿蜒。
“老大啊,”他声音哑得厉害,像破风箱,“爹对不起你们。”
“爹……”
“咱们王家,在蒲圻砌了三代墙。”王义正抹了把脸,可眼泪止不住,“赵家祠——就赵老财家那个、刘家铺,镇上学堂的山墙,码头的挡水墙,还有咱们自家这房子。”
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现在,全没了。祖宗留下的基业,毁在我手里。我还得带着你们……逃亡。”
那个词从他嘴里吐出来,像带着血丝。
“爹,不怪你。”长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
王义正摇摇头,忽然抓住长子的手。那双手已经粗粝了,掌心有薄茧,是这几年跟着父亲学手艺磨出来的。
“老大,你记住。”他盯着儿子的眼睛,眼神在昏暗中亮得吓人,“到了襄阳,咱们从头来。手艺不能丢,墙还得砌。只要手上有瓦刀,到哪儿都饿不死。瓦刀在,手艺在,王家就在。”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顿,像要把这些话刻进儿子骨头里。
长子重重地点头:“我记住了,爹。”
船行到江心。雨彻底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洒在江面上,碎银似的晃眼。
王文修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开口:“爹,咱们在蒲圻犯的这事……襄阳那边会知道吗?”
问题问出来,船舱里静了一瞬。
王义正沉默了很久。久到王文修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慢慢说:
“也许会,也许不会。”声音平静了些,“但记住,到了新地方,只说手艺,不说过去。有人问起,就说老家遭了灾,逃荒出来的。咱们就是三个砌匠,别的,什么都别提。”
“那赵家……”王文修不甘心。
“赵家的事,烂在肚子里。”王义正语气严厉起来,“从今往后,蒲圻没有赵家,咱们也没有仇。听懂没有?”
王文修咬了咬嘴唇,最后闷闷地应了声:“懂了。”
长子却听出了父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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