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泛起鱼肚白,筒子楼里还没热闹起来。
“嘶——!”
林大强是被疼醒的。昨晚那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起夜时左脚居然鬼使神差地绊了右脚,脑门直直地磕在了床头柜的尖角上。
血没流多少,却起了一个紫红油亮的大包,正对他那张老脸的正中央,像开了天眼似的滑稽。
“真他娘的晦气!”
林大强对着镜子啐了一口带血丝的唾沫。
他没空管脑袋上的包。昨晚那张轻飘飘的停职通知像根刺扎在心里,但他不信邪。
他在京市机械厂干了二十年,那是唯一的八级钳工,是厂里的定海神针。
李厂长那是被气昏了头,只要他今天去认个错,再露两手绝活,这事儿就能翻篇。
他弯腰从床底抠出一瓶珍藏的茅台,用旧报纸细细包好,塞进那个磨得掉皮的人造革黑皮包里。
这是他的翻身仗,也是给王主任的润滑油。
为了显得精神些,他特意换上了那件只有过年才舍得穿的藏青色中山装。
扣子刚扣到第二颗。
“崩!”
那颗胶木扣子莫名其妙地断成两半,弹飞出去,不知钻到了哪个耗子洞里。
林大强眼皮狂跳,强压下心头那股子无名火,随便扯了根别针别上,推门而出。
门框上方,那张肉眼不可见的骷髅贴纸,幽幽闪过一道灰芒。
……
去机械厂的路,林大强走了几千遍,闭着眼都能摸到。
唯独今天,这条路跟中了邪似的。
刚出楼道,二楼刘寡妇家那盆馊了的洗脚水就精准地泼湿了他的裤脚;紧接着自行车的链条在半路断了三次,弄得他满手黑机油。
等他满头大汗、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车蹭进厂区时,早会已经散了。
工人们穿着蓝色工装,三三两两地往车间走。
往日那些见到他都要喊声“林师傅”的小徒弟们,今天眼神全变了。躲闪、戏谑,像是在看马戏团里还要强撑着表演的老猴子。
“看,那是林大强……听说昨晚派出所的公安都去他家了。”
“还有脸来呢?我要是他,早就找根绳吊死算了。”
这些细碎的声音像绿头苍蝇一样往耳朵里钻。
林大强把头埋低,夹紧了腋下的黑皮包,脚下生风直奔精工车间。
他要找王主任,他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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