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钰揣着那幅素描,脚步轻快地穿过县衙后宅的回廊。日头正盛,金晃晃的光透过廊檐的缝隙落在青砖上,晃得人眼晕,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指尖触到滚烫的脸颊,才惊觉自己还红着脸,像被晨露浸过的海棠。
进了闺房,丫鬟夏荷正坐在窗边绣帕子,银针在素布上翻飞,见她进来便笑道:“小姐这才出去没多久,怎么脸跟熟透的苹果似的?莫不是被日头晒着了?”
“别胡说。”王怀钰嗔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点未散的羞赧,反手关上门,将画小心翼翼摊在妆台上。阳光透过菱花窗照在纸上,画里的自己眉眼弯弯,发间的银铃仿佛还在叮当作响,画角那行“月门初见碧罗裙”的小诗,墨迹被晒得愈发清晰,字里行间的暖意都要漫出来。
她越看越爱,找了个樟木小匣子,垫上细棉纸,将画轻轻放进去,锁在妆台最下层的抽屉里——那是她藏私房话本和小诗笺的地方,搁着最上心的物件。
“夏荷,磨墨。”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雪浪笺,纸面上暗纹浮动,像落了层细雪。笔尖悬在半空,心里却反复回想着方才在值房的光景:吴子旭握着那支“铅笔”作画时的专注,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题诗时眼角的笑意,像揉碎了的阳光;还有他说“固所愿也”时的温和,声音里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正琢磨着该写些什么,忽听窗外“簌簌”响,抬眼一看,是院角的梧桐树落了叶,被风卷着打旋儿,不甘心似的在空中多留了片刻。
她心里一动,蘸饱墨汁,笔尖在纸上落下,墨迹淋漓:
霜风扫尽绿痕残,
辞树犹翻一寸丹。
莫道飘零无寄处,
化泥仍护早春寒。
写完放下笔,笔锋里还带着点不自觉的力道。墨迹在纸上慢慢干了,字里行间竟透着股说不清的执拗,像那不肯轻易落地的红叶。她把诗笺仔细叠成柳叶状,夹进常带在身的《清新雅月》诗集里,指尖摩挲着书脊,心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明日去给父亲送点心,正好顺路带给吴县丞,就说是“谢赠画之恩”。
此时的吴子旭正坐在值房的案前,面前摊着税册,红笔圈出的错漏密密麻麻,像撒了把朱砂。日头透过窗棂照在“王家庄田税”那页,“灾减”二字被晒得泛白,纸页都有些发脆,像块扎眼的补丁。
他捏着那支梨木铅笔,在纸上反复演算差额,三百两这个数字被圈了又圈,他又核对了多次,每次都是一个结果,周平拿来了一年的税册,每月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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