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清晨的仪式
晨光,是那种南方梅雨季里罕见的、清冽而干净的淡金色,透过出租屋那扇布满雨渍、灰尘和细小裂痕的玻璃窗,斜斜地切了进来。光柱中,无数微尘缓慢地旋转、浮沉,像一片被照亮的、寂静的星河。光线落在斑驳起皮的水泥地面上,投下窗棂清晰的阴影,也落在了蜷缩在单人床上的张艳红脸上。
她醒了。
不是被闹钟吵醒,也不是从深沉的、无梦的睡眠中自然苏醒。更像是身体在经历了长达一周的混乱、崩溃、自我封闭和缓慢的、如同从深水泥沼中挣扎爬起的艰难修复后,生物钟终于凭借着顽强的惯性,在某个临界点,将她从那种半昏半醒、浑浑噩噩的状态中,轻轻地、却又不可抗拒地,推了出来。
眼皮沉重得像压了两块湿透的棉絮。她慢慢睁开眼,没有立刻动弹,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片被渗水渍出、形状不规则的、黄褐色的污迹。一周前,这片污迹在她眼中是贫穷、失败和绝望的象征,是压在她心头的、一片永远无法驱散的阴云。此刻再看,它似乎就只是……一片天花板上的污迹而已。丑陋,但客观存在。与她的痛苦、她的身世、她的未来,并无必然联系。
这种极其微妙的、抽离的视角,是这一周自我封闭和与周晓芸那通电话后,缓慢滋生的。像一层薄薄的、透明的冰壳,覆盖在她依旧滚烫、疼痛的伤口和混乱的思绪之上。冰壳很薄,很脆弱,随时可能被内部翻涌的情绪再次冲破,但至少在此刻,它提供了一个暂时的、让她能够勉强“观察”而非完全“沉浸”在自己处境中的空间。
她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坐起身。骨头和关节因为长时间的静止和营养不良,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身体是虚弱的,像被抽干了力气的空壳,大脑却因为充足的(尽管质量堪忧的)睡眠和被迫的、几乎停滞的思考,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清醒。
一周了。
从她在韩丽梅的总裁室里,接过那份DNA报告,听到那些冰冷的话语,然后崩溃跑出,已经过去整整七天。这七天,她切断了自己与外部世界的几乎所有联系(除了母亲的索要电话和晓芸的拯救电话),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躲回这间阴暗的巢穴,舔舐着认知崩塌带来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咀嚼着“被送走姐姐”和“替代品”身份带来的、深入骨髓的荒谬与刺痛,也消化着母亲那通电话所揭示的、更加赤裸和令人作呕的现实。
现在,巢穴里弥漫的食物腐败气味(那几袋没来得及扔掉的方便面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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