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会痛会绝望的人!不是你们评估后决定投资或不投资的“项目”!更不是你们用来填补家庭无底洞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血包”!
这些呐喊,在她心里疯狂冲撞,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烧灼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想尖叫,想怒吼,想砸碎眼前能看到的一切,想冲回那个北方小城的家里,对着母亲,对着父亲,对着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对着所有将她视为理所当然的索取对象的人,发出最歇斯底里的质问!
可她只是更紧地蜷缩起来,将脸更深地埋进膝盖,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手臂的皮肉里,留下几个月牙形的、渗血的印记。喉咙里发出的,依旧是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和剧烈到几乎要将肺叶咳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咳嗽。
因为她知道,她不能。她甚至没有力气真的去质问,去怒吼。对父母,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孝顺”、“懂事”、“长女责任”的枷锁,不是一夜之间就能挣脱的。对韩丽梅,那份源于实力、地位、以及“救命钱”的、复杂的畏惧和债务感,更是让她连愤怒都显得无力。
她的愤怒,此刻是无声的,是内爆的,是困兽般的,是只能在这间昏暗发霉的出租屋里,对着冰冷的墙壁和自己,疯狂燃烧,却无法照亮任何前路,也无法灼伤任何他人的、绝望的火焰。
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绵密的雨丝。敲打窗户的声音,也变得轻柔、规律起来。
张艳红不知在地上蜷缩了多久。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下滚烫的泪痕,在冰冷的脸颊上慢慢变冷、变僵。喉咙的嘶哑和胸口的灼痛依旧,但那股最初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暴烈的荒谬感和愤怒,在剧烈地喷发、冲撞之后,并未消失,而是渐渐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也更加……清醒的东西。
一种冰冷的清醒。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手臂上被指甲掐出的伤痕,传来清晰的刺痛。她扶着旁边吱呀作响的椅子腿,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冰冷的地面而麻木僵硬,几乎站立不稳。
她弯下腰,捡起地上那部屏幕朝下的旧手机。翻过来,屏幕上的裂纹,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雨后黯淡的天光映照下,像一张破碎的、扭曲的网。
她没有去看屏幕上是否有未接来电或信息,只是紧紧攥着它,仿佛攥着最后一点与这个荒诞世界相连的、冰冷的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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