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起初像一颗极细微的冰晶,落在她因震惊和麻木而几乎冻结的心湖上,瞬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这刺痛并非扩散,而是向内坍缩,在她意识深处,引发了一场无声的、却天崩地裂的结构性崩坏。
荒谬。
这个词语,带着它全部的哲学重量和冰冷的嘲讽意味,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蛮横地,闯入了张艳红对自身处境的核心认知。
荒谬。
父亲刚刚被转入省城最好的医院,接受了最权威专家的诊治,天价的医疗费被“公司领导”的“特殊救助”全数解决——这是她过去几个月,不,是她懂事以来,压在全家头上最沉重、最令人绝望的大山,瞬间被移开。这本该是天大的喜讯,是全家人(至少是母亲)得以喘息、甚至对未来重燃一丝微弱希望的时刻。
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不是对女儿在大城市独自支撑的丝毫体谅,不是哪怕一句“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别太辛苦”。而是立刻、马上、毫无间隙地,抛出了另一串清单——哥哥的彩礼,弟弟的学费,房子的修补,母亲的药费……数额明确,需求紧迫,理直气壮,仿佛父亲的重病和这笔“从天而降”的救命钱,非但没有减轻她的负担,反而像打开了某个泄洪的闸门,让更多、更理所当然的索取,更加汹涌、更加迫不及待地,向她奔涌而来。
好像她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世界崩塌、身心俱疲、躲在出租屋里自我修复的女儿。她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矿。是一座永远不该枯竭的、理应被无限索取的、名为“长女”或“大姐”的丰碑。之前因为父亲的重病,这座矿暂时被“保护性”地过度开采,现在最大的危机解除,开采立刻要恢复到正常水平,甚至要“加班加点”,把之前的“损失”补回来。
荒谬。
更荒谬的是,这理所当然的索取,建立在一个何等脆弱、何等……可笑的基础之上?
她,张艳红,一个在贫困线上挣扎、靠着微薄薪水和透支健康才勉强在这座城市立住脚的底层文员,一个刚刚被亲生姐姐用评估货物的目光审视、并告知“血缘不代表责任”的、可悲的“替代品”,一个此刻正躲在这间发霉的出租屋里、因为认知崩塌而几乎丧失行动能力的崩溃者——她,凭什么,有什么能力,去满足这仿佛永无止境的、加起来可能是她数年、甚至十数年收入总和的、庞大的索取?
母亲在电话那头,用那种“家里就指望你了”的、混合着信任、压力和隐隐道德绑架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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