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崩溃废墟中的第一缕清醒
泪水无声地流淌,仿佛没有尽头,冲刷着张艳红苍白麻木的脸颊,在下颌汇聚,然后一滴滴砸在她紧握成拳、放在膝头的手背上,也砸在地毯上那摊开的、印着“99.99%”的报告内页边缘,洇开一小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湿痕。她维持着瘫靠在沙发里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胸口的起伏和无声滚落的泪水,证明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生命的气息。
大脑像一片被轰炸过的、弥漫着浓烟和焦土的废墟。震惊、恐惧、荒谬、被欺骗感、以及那种整个世界根基被彻底抽空的茫然,像无数块沉重、尖锐的瓦砾,将她残存的意识深深掩埋。韩丽梅那些冷静、清晰、逻辑严密的叙述——关于旧档案、退休护士、诡异户籍、极端贫困的家庭、被送走的女儿——像一把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她过去二十多年生命中所有被忽略、被模糊、被刻意回避的疑点和伤痛,将血淋淋的、她从未敢直视的真相,赤裸裸地摊开在她眼前。
“我是那个在1984年被送走的‘张小花’。而你,是那个在1986年出生、却顶着我的生日、在那个家庭长大的……妹妹。”
这句话,像一道最终的判决,在她意识的废墟上空久久回荡,带着冰冷的、无可辩驳的回响。
妹妹。
韩丽梅是她生物学上的姐姐。那个在她记忆里只有贫穷、争吵、压抑和索取的家里,在她出生之前,真的曾经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姐姐存在过。然后,被送走了。因为家里太穷,父亲伤残,养不起,甚至可能因为又是个“赔钱货”。
而她,张艳红,顶着那个被送走姐姐的生日来到这个世界,在一个被“送走”阴影笼罩、经济和精神双重贫困的家庭里长大,承受着本不该由她承受的一切——母亲的怨怼、父亲的沉默、哥哥的索取、以及那份似乎永远也填不满的匮乏感和不配得感。
原来,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替代品”?一个顶替了被放弃者生日、在匮乏和阴影中挣扎求存的、迟到的“补偿”?难怪母亲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复杂,有愧疚,有怨气,也有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近乎迁怒的冷漠。难怪父亲总是沉默,偶尔看着她时,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悲伤和无力。难怪家里永远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讳莫如深的气氛,关于“那个孩子”,永远是禁忌。
所有的一切,所有那些模糊的、被她强行解释或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有了答案。一个残酷得让她宁愿永远不要知道的答案。
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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