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穗儿轻声道谢,接过汤碗,温热的瓷壁暖了指尖,热气扑面而来,模糊了眼前的灯光,也暖了眼底的凉意。
“我在想,”她捧着汤碗,声音轻缓,“顾先生当年建磨坊时,会不会也像咱们现在这样,夜里坐在油灯前,铺着图纸,算着水势,一笔一划地琢磨,心里念着山里人的日子?”
陈阳在她对面的木凳上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画稿上,缓缓点头:“一定会的。而且他想的‘以后’,比咱们想得更远——你看磨坊那预留的机位,他那时候就已经想到电了,只是可惜,没等到实现的那天。”
“所以他才留下那句‘待后来者续’。”
拾穗儿抬起眼,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灯火,亮得惊人,“他心里清楚,自己或许等不到通电的那天,但他始终相信,总有后来者,会替他把这条路走完。”
陈阳沉默了片刻,窗外的山风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郑重:“拾穗儿,你说一百年后,会有人站在咱们建的电站前,像咱们今天这样,想起咱们吗?”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拾穗儿猛地怔住,握着汤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望着跳动的灯火,静静想了许久,才缓缓摇头,声音轻柔却笃定:“我不希望他们想起咱们。”
陈阳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为什么?”
“我希望到那时,电已经像山里的风、田间的水一样自然,融进日子里,成了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拾穗儿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敲在人心上,“孩子们在亮堂堂的教室里读书,不用再凑着煤油灯眯眼写字;老人在暖烘烘的屋里看电视,不用再靠柴火取暖挨冻;妇女们用电器做饭洗衣,不用再顶着烈日劈柴挑水……他们过着最普通、最安稳的日子,根本不会去想,一百年前是谁把灯带进了深山,是谁让电通到了家门口。”
煤油灯的光映在她眼里,像两簇小小的火苗,安静却执着地燃烧着,暖得人心头发颤。
“那才是咱们最想看到的,也是顾先生当年最想看到的。”
陈阳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灯花又噼啪响了一声,才缓缓开口,语气里满是动容与认同。
“你说得对。最好的纪念,从来不是被人牢牢记住,而是被人慢慢忘记——因为那些付出,那些期盼,早就变成了生活本身,融进了这片土地的骨血里。”
拾穗儿笑了,眉眼弯起,像映了月光的溪水。
她放下汤碗,拿起笔,蘸足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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